第22章 第二十二章-《许盛邵湛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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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许盛回到寝室,脱掉上衣,进浴室之后对着那面镜子照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镜子里还是邵湛那张脸。

    许盛现在看到邵湛的脸就想到月考,并深深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……急速崩塌。

    他洗完澡出来,想到今天的字帖还没开始练。

    于是许盛跳完墙之后又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开始练字。

    期间张峰来找过他两次。

    张峰:你放学怎么走那么快,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兄弟了。

    要赶着去跳墙。

    张峰:玩游戏吗。

    练字,不玩。

    张峰:看你好几天没找人组团了,你最近在干啥呢。

    最近每天都琢磨着怎么退学。

    张峰发的几条消息使屏幕亮了又暗,屏幕最后一次亮起的时候,闪烁的联系人不是张峰。

    是他的学神同桌。

    许盛放下笔,把手机捞过来,邵湛只发过来简短的三个字:开下门。

    等许盛把笔放下,起身去开门,邵湛已经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。开门时邵湛正低着头单手摆弄手机,他刚洗过澡,湿发遮在额前,穿着深蓝色运动裤,衣纹轻轻浅浅地勾出腿型,见他来了才抬眼。

    许盛想说“有事吗”,然而话到嘴边,视线落在邵湛手里拎着的几本题册上: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这几本题册,一本侧面写着黑色标题《高二数学教材全解》,另外两本是《概念英语》、《学好物理化》。

    许盛心中警铃大作。

    这他妈,这场面是何等的似曾相识!

    那几本刘青春就是这样到他手里的,给他造成的伤害至今都难以泯灭。

    许盛停顿几秒,才艰难地把后半句话说完:“你不会是想让我从今天开始做题吧。”

    你还是人吗。

    邵湛刚把手机收起来,还没来得及说话,许盛以意想不到的惊人速度“砰”地一下直接把门关了:“……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滚吧,”许盛在门里说,“我不做题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许盛背靠着门板,明知道门锁着外边的人进不来,还是死死抵住:“我宁可自尽。”

    两人隔着门板,进行漫长的拉锯。

    “我看着你写,”邵湛说,“不会可以问我。”

    这要换成是六中任何一个人,听到这句话可能得晕过去。

    众所周知,学神很少给人讲题,也没人敢打扰他,“邵湛”这两个字的意义早已神化,遥不可及,只有在考前偷偷在心里拜一拜这样子。

    但许盛压根不想遭受这种折磨:“有这功夫研究研究到时候怎么作弊,也比在这教我写题快。”

    邵湛:“月考不难。”

    许盛前不久还能对着顾阎王说‘我现在觉得唯一的难点就是太简单’,这会儿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:“我们对难这个词的定义可能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门外沉默许久。

    紧接着,邵湛最后一句是:“我有钥匙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邵湛进门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把题册甩给他让他做题,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瓶碘伏,微抬下颚示意道:“把衣服脱了。”

    许盛:“?”

    邵湛伸手指他胳膊肘,再指指后背:“是嫌嗑得不够狠?”

    许盛这才反应过来,刚才嗑到的地方破了点皮,他自己都没留意。

    这回后背的同感比上回明显不少,估计是运气不好,撞到的石头子比较尖利。胳膊肘他自己能擦,后背确实是够不着。

    许盛扯着t恤下摆把衣服一点点掀起来,露出少年劲瘦的腰、脊背,再到略微突出的肩胛骨——最后是肩胛骨上那片刺眼的纹身。

    它出现在邵湛的身上,说不出的突兀,但这突兀里,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。

    许盛侧过头,觉得两个人现在也算是共患难,还有缘分,按捺不住问:“你那个……你身上这玩意儿,遮疤用的么?”

    这还是头一回把纹身挑明了说。

    许盛:“你放心,我又不告老师。”

    邵湛手上动作没停,伤口和那片翅膀离得近,于是他的视线刚好落在那片刺青上。

    能这样以旁观者视角去看后背这片刺青的感觉多少有些奇妙,以往几百个日日夜夜,他都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,或者说,刻意不去感受它的存在。

    许盛没等到回应。

    邵湛用棉签沾了药水,许盛背对着他,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,最后只听到一句:“别乱动。”

    距离月考还有一周多。

    许盛没多在纹身这件事上多做纠结,他也没功夫去纠结,上完药之后他被扔过来的教辅材料给砸晕了。

    许盛坐在床上,他现在这个位置正好对着书桌侧面,侧面留着约莫一臂宽的书桌长度,他咬着笔帽,被迫翻开一页《高二数学教材全解》。

    邵湛坐在他对面,在他寝室里写试卷,一成不变的坐姿,只有在扫题时偶尔会停顿一会儿,然后勾着笔在草稿纸上进行演算,即便是这样还能分心警告他:“认真审题。”

    许盛很想现在就在手机上搜,临江六中退学手续,或者转学也行。

    别人上学的任务就只有学习,他却要思考每天要怎么活下去,这活得也太艰难了点。

    邵湛这几本题册不是随手拿的,许盛翻开就看到红笔标注,红色字迹在一行公式上划了一道,边上写着一个笔锋凌厉的字,透过那字仿佛都能联想到写字的人冷漠的口吻:背。

    月考范围不大,邵湛勾划好重点,压了几道必考题。

    如果是七班任何一个人坐在这里,看着这些重点和邵湛压的题,肯定心下一目了然,恍然大悟,茅塞顿开,感觉这次月考能往前冲刺五十名!

    “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,”然而许盛和他们都不一样,半晌,许盛拿着那本高二题册,认了现在这个状况,叹口气问,“有高一的教材吗。”

    邵湛:“……”

    许盛对自己的认知十分准确:“我先补基础。”

    邵湛笔下的答案写到一半,一时间忘了该舍哪个。他本以为就那么点东西只要划完重点,再把必考题多推几遍,应该没什么问题。

    他问出一句连孟国伟都很想知道的问题:“你中考怎么考的。”

    提到中考,许盛难得没有回嘴,反而怔了怔。

    记忆一下被拉回很远。

    许盛抿紧唇,眼前那本高二练习册上的字逐渐变得模糊,恍然间他仿佛看到自己手上拿的是一本熟悉的《冲刺中考》。

    那叠卷子几乎被他翻烂了,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公式推导和错题演算,然而再一晃,幻觉般的字陡然消失,横在他面前的是一只细长的手。

    邵湛手里勾着笔,笔尖在他手里拿着的那本题册上方轻点了一下,说:“拿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不会。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许盛的错觉,少年说话明明还是那个语调,听起来却是没有那么冷了。

    许盛指指第一道重点题。

    这道题除了高二新学的知识点以外,确实还结合了高一所学的公式定理,是一道综合题型。邵湛从边上抽出一张演算纸,叠在题册上,然后把高一定理写下来:“我推一遍,你看着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在纸上画出坐标轴。

    “函数在数学上的定义,是给定一个非空的数集a,”邵湛在坐标轴上边上写了一个a,“对a施加对应法则f,记作f(a)。”

    邵湛从基础开始讲起。

    许盛以为邵湛讲题会像他这个人一样,根本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,这幅不近人情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给人好好讲题的性格。

    然而出乎意料的,邵湛讲题思路明确,没有一句废话,甚至讲完一个要点之后还会停下来问他:“懂了么。”

    许盛其实是懂了,但他这个人面对学习是真缺乏热情,即使邵湛讲的他都听进去了,依旧处在没个正行的状态里,不落下任何能暂时从学习状态脱离出来的机会。

    他一只手撑着下巴,邵湛这张天然带着压迫感的冰山脸此刻显现出几分散漫,许盛微微俯身,语调拖长了问:“老师,我要是说没懂,你还能再讲一遍吗。”

    这句老师喊得意味不明。

    说许盛是妇女之友这个形容其实并不确切,他这个人只要不正经起来,很容易给人造成某种错觉,比如此时此刻就很像心不在焉、还试图撩拨家教老师的坏学生。

    “懂了就自己做一遍。”

    邵湛没理他,又冷声说:“看题,别看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看我,”许盛勾着笔说,“怎么知道我在看你。”

    只要能不谈学习,许盛什么鬼话都能扯得出来。

    “你这样冷着脸,学习效率会打折扣……是不是得照顾一下学生的心情。”

    “或者我们聊点别的,”许盛又说,“没有对象,那喜欢的人呢。”

    窗外蝉鸣声渐弱,临近熄灯点,寝室楼楼道内异常安静,邵湛捏着笔,冷着脸没说话,抬眼看他只对上一双略微带着点笑意的眼睛。

    邵湛有一瞬间晃神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时间刚好跳到十点熄灯时间,整栋楼陡然间陷入黑暗。

    许盛心说都熄灯了,这补习时间也该结束了吧,他摸着黑、伸手想把题册合上,然而熄灯后室内实在是暗,一时间没能适应,眼前什么都看不清,直接抓到了邵湛的手。

    明明是自己的手,却好像拥有和他截然不同的温度。

    直到一片黑暗间,一把低冷的声音问:“摸够了吗。”

    许盛眨了眨眼,这才反应过来,触电般地把手缩回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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